洗完澡,浴室门外的洗衣机上已经放了一件纯灰色T恤,拿在手上看倒也没有夏希说得那么土气,可穿到身上照镜子一看,确实土得掉渣。
我帮夏希清理了浴室,泡沫全部冲进下水道,地也拖了一遍,又把沾满雾气的镜子擦了。干完之后我突然想到,夏希说不定就是看准了我会帮她收拾卫生才用冰可乐诱惑我去洗澡的。
关了灯走出浴室,我以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光为目标前进,回到了夏希的房间。
“没被发现吧?”夏希正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毛绒海獭。
我长出一口气,直接坐在地上,“啪”地一声打开可乐,狠狠喝了一口。
“呼——”这个晚上积累下来的疲劳,都随着二氧化碳的小气泡消失了。
“你把我家的地址记下来了吗?”
记这个干什么?我摇摇头,又喝了口可乐,打了个小声的嗝。
“万一你不幸跌入ROUND4,就直接来我家找我啊。记住,7月1号就来找我。”
“能不能别说这种话。吴边还不一定死呢。”
“那也说不定,吴边的死和你的轮回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那……我要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咯。仔细想想,你每轮回一次,就是创造了一个新的平行世界啊。”
“平行世界……”
“即使你跌入ROUND4,现在这个ROUND3的世界也还是会继续下去啊,总不可能直接毁灭吧,那我这样的平民百姓不就太可怜了吗。”
“说得对。”这么说,那个ROUND2的世界,现在也还在继续下去?虽然吴边死掉,朋友离散,但是……
“如果到时候吴边死了,暑假结束后我就买张WWW的告别单曲送给继续留在这个世界里的你。怎么样,不错吧?”
“你真贴心。”我笑着说,“也不知道暑假结束之后的那个我,会不会保留之前的记忆。”
“没有记忆的话,那不就相当于死了吗?”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夏希脸上掠过一瞬间的慌张,即使是她也察觉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她打了个哈欠,把怀里的毛绒海獭仍在一边。这么说来,李忆从海边买来送给我妈的也是做成海獭的贝壳工艺品。
“你们小女生,都喜欢海獭吗?”
“当然了,海獭很可爱啊。它们泡在水里都要手挽着手哦!对了,我们今晚也这样睡吧。”夏希脸上露出坏笑,同时对我晃了晃左手臂。我急忙站起身把喝空的可乐罐捏扁扔进垃圾桶。
“我打地铺就行,你借我个毛毯吧。”
“柜子里自己拿,再找个厚点的当垫被吧,应该都放一起。我去刷牙。”
“我就不刷了。”我打开柜子门,找了一块毛毯和看起来有点厚度的薄被子。关上柜子门时,我发现有张小纸条贴在柜子内侧很隐蔽的地方。我把半个身子探进去,柜子里满是樟脑丸的味道,几乎完全是黑的。我眯起眼睛,勉强认出那三个字。
“活下去!”
因为看不清纸有没有泛黄,所以不知道这张纸是什么时候被贴在这里的。我又看了眼夏希床角上的那个缺口,默默关上柜子门。
夏希或许已经不需要这张小纸条了,接下来就让我从这三个字上汲取力量吧。
门外传来了牙刷在漱口杯里搅动的声音,我把垫背铺好,坐在上面。
“准备好了?那我关灯咯。”夏希站在房门边,“啪嗒”一声关了灯。
疲劳感顿时涌了上来,但我却睡不着,黑暗里传来床“嘎吱嘎吱”的晃动声,如果还有力气,我一定调侃调侃夏希的体重问题,但现在,我几乎连嘴都张不开。
“晚安。”夏希说。
“嗯。”
“对了,忘了告诉你。如果你想在我妈醒来之前离开,说不定得在凌晨五点半之前起来。她每次过完‘熟睡日’之后的第二天,起得都特别早。”
“不……早说……”我勉强回答了一句。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1:30分了。
“睡了。”夏希翻了个身,不知现在是背对我还是面对我。
我睁着眼睛,望着MORI的笼子,开始数羊,数了几十只后开始数鹦鹉,后来又开始数水獭。等到我睡着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是在数什么东西了。
第二天我醒来时,夏希还在睡,和性格不同,她的睡相很文静。不过,隔着窗帘照进来的阳光告诉我,大事不妙。
我轻轻推开门,恰好撞见正在换鞋的夏希妈妈。
“打……打扰了……”我慌张地说,“我……打的地铺……”
“我知道。”夏希的妈妈笑着说,她的声音很小,不想吵醒自己的女儿,“早上刚开房间门就看见你躺地上,可把我吓到了。”
“对不起……”
“等夏希起来了,麻烦你提醒她晒被子。我上班去了。”说完,她朝我挥挥手,同时指了指桌子。桌子上放了两人份的早点。我一句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门已经“咔哒”一声关上了。
回到房间,夏希翻了个身还在睡。我走到鹦鹉MORI的笼子边,拿了颗瓜子递给它,它轻轻松松嗑了之后说话了。
“回家吧,回家吧。”
“哈哈,别撵我走啊,我刚喂了你东西。”
“回家吧,回家吧。”
“别……别走……”夏希突然坐起来,咕嘟咕嘟地说了些人听不懂的东西,然后又倒下了。
放心,在你把被子晒出去之前,我是不会走的。我拉开窗帘,盛夏的阳光透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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